农村里的事,说奇怪也不奇怪,说不奇怪却也很少听说过,故事就发生在上世纪的六十年代。
土楼村有一户人家,家长里短的一些事曾经在当地传得沸沸扬扬。人们最感兴趣的就是相爷与弟媳妇之间的那档事。说的人不急,听的人早急出了哈拉子。相爷姓什么叫什么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名字最后一个字是“相”,所以有叫他“相”叔的,也有叫他“相”爷的。从年龄论,姑且称他相爷吧! 相爷家过去是地主,他爸爸的爸爸曾经也剥削过穷苦人。到相爷这一辈,估计还没学会剥削就赶上了土地改革。土地改革贯彻“依靠贫农、雇农,团结中农,中立富农,有步骤有分别地消灭封建剥削制度,发展农业生产”的总路线,通过宣传发动、划分阶级成分、没收征收、分配胜利果实等步骤,由点到面,分批进行。相爷家的土地和财产大部分都被土改小组没收了。 到相爷谈婚论嫁的年龄,家里一贫如洗不说,在那个唯成分论的年代,光这倍受歧视的地主成分就没人愿意嫁给他。一晃,这年龄就越来越大了,但相爷从没有因为娶不到老婆而气馁。那时候,他在仅有的一点土地上辛勤地耕耘着。相爷的父亲是土改前被“老抢”(强盗)打死的。据说那时候相爷的家境很好,老抢夜袭他家的时候,被相爷他爹叫出了名字,所以老抢害怕日后有患,就杀人灭口枪蹦了他,撇下了相爷娘儿四个。 相爷的母亲原是童养媳,穷人家的孩子为了活命,很小的年龄就被送到地主家,曾受过婆婆非人的折磨。冬天不给被子,相爷他妈就在锅灶门躺着,把脚伸进锅灶里取暖。实在冻急了就去雪地里冻一冻再折回来,这样才能感觉屋里暖和点,有时候她把稻草厚厚地压在身上,直到压得喘不过气来还照样的瑟瑟发抖。合该穷人命大,这样非人的磨难也没有要了相爷他娘的命,她反而像石缝中的小草倔强地生长着。到了该成亲的年龄,婆婆家分文不花就给他们圆了房,这时候相爷他爸才略微地对她好一点。好在相爷妈的肚子很争气,婚后几年内给相爷他爹生出三个敦敦实实的小地主羔子,至此相爷娘才算在这个家里有了立足之地。可惜好景不长,三个孩子们还没有成人,相爷他爹就撒手西去了。 相爷弟兄三人在母亲的艰难抚养下慢慢地长大成人,虽然土地全被国家没收了,但凭着他弟兄三人的勤劳能干,家境很快又殷实起来。在相爷的操持下,二弟和三弟都相继娶妻生子,唯独相爷始终还打着光棍。
三十七岁那年,邻村的一个寡妇看上了他,托人说合,让他入赘女方。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相爷也觉得自己应该有个家,有个伴,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二弟和三弟觉得大哥这些年为这个家奉献太多,很是不忍,于是,像出嫁姑娘一样为大哥置办了农村的一应家具——箱子,柜子,桌子等。还为大哥置办了几身新衣服。万事俱备,只等良辰美日一到,找些亲戚把这些家具往女方家一送就Ok了。谁知半道上相爷却改变了倒插门的想法——不结婚了。
加昂连续不胜,亟需全队反思你猜怎么着,原来呀,相爷被弟媳妇哭乱了心。 自从相爷同意去女方倒插门,二弟媳就一直嘤嘤嗡嗡地哭,说自己家的菜园篱笆以后没人扎,自己家的锅灶以后没人砌,自己家的孩子以后没人疼……总之,仿佛这个家离开相爷天就要塌了一样。 其实相爷也是很不愿离开这个家的,毕竟这是生他养他的地方,这是他生活了三十七年的地方。这个家他倾注了很多的心血,更重要的是这个家里还埋藏着他不为人知的刻骨铭心的爱。 早在十二年前,当一串长长的鞭炮把二弟媳迎进门来的时候,相爷虽然感觉作为长哥,能为弟弟娶妻很有成就感,但自己也是正值青春,形影相吊也未免有些自卑。平时和弟媳妇一个锅里搅勺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感觉别别扭扭,特别是每到夜晚,听到弟弟房里的嬉笑打闹声以及竹笆床上咯吱咯吱有节奏的响声,他都会脸红耳热,心烦意乱。他是个正常人,他也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 直到弟弟有了第一个孩子,这种感觉才略微地清淡些,因为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孩子的身上。作为大伯,自己没孩子,疼爱侄儿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所以他抱孩子的次数应该比弟弟还要多些。有时,弟媳妇奶孩子的时候,也从不避讳大伯哥。看到弟媳妇那雪白的奶子,他常常情难自禁,无数次的,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但他又总是忍不住地瞅着奶子发呆。一天,当弟媳奶完孩子,让他接过去的时候,他有意似的趁接孩子的机会,快速地在弟媳的奶子上滑过,那光滑柔软的感觉像一股电流顿时传遍了他的全身,让他浑身酥麻,似有无数只小虫在嚼食他的肉体,特别是下面的那个玩意更是很不听话地昂起了头,难受极了。但他很快回到了现实,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红着脸抱着孩子离开了屋子。其实,弟媳妇发现了他的窘态,忙不好意思地低头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 有一年冬季,为了响应老人家“水利是农业的命脉”的号召,全国各地到处都在开河、挖渠、修塘坝。加昂连续不胜,亟需全队反思我们这里也打着“一定要把淮河治好”的口号,出工派差。二弟被摊派出公差去治淮河,按规定是每家去一个劳力,历时一个月。按理说,相爷无牵无挂又很年轻,应该他去。可当时相爷正在生病,二弟只好让相爷留了下来,他自己主动去了淮河。临走时,二弟把家里的一应杂事都交给了哥哥,由哥哥全面照管。 不巧,弟弟刚走没一个星期,孩子就大病一场,高烧不退。让二弟回来吧,通讯不便不说,那两百多里的路程,仅靠一双脚板走回来也不是那么容易,所以他不想打扰弟弟。可弟媳妇看到孩子这样,又吓得整天哭哭啼啼。为了安慰弟媳,相爷四处求医。第一天夜里,相爷摸黑去两公里外的诊所接来了赤脚医生。为孩子看完病,已经是深夜一点,相爷又把医生送回,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看到大伯哥这么辛苦,二弟媳的心里很是感激。孩子有病,总是闹夜,相爷又是陪夜,又是帮弟媳抱孩子直到天明。一天两天,为了孩子,耳鬓厮磨的两个年轻人慢慢地摩擦出了爱的火花。他们如干柴烈火一般迅速地燃烧起来。
孩子病了几天,相爷守了几夜。再后来,孩子病好了,大伯子与弟媳妇悄悄地缠绵了几回。这些,都是他们自己的隐私,外人是不会知道的。
治淮工程刚一竣工,弟弟就从淮河工地回来了。相爷干了对不起二弟的事,自是心底感觉有愧,好几天他都不敢直视弟弟,总是借故有事远远地躲开。 一般来说,人在穷急时,才可能去偷钱财。奇怪的是,还有一种“偷”恰恰是在富有时,那便是偷情。更奇怪的是,偷情在中国已成为一种传统,从宫迁到民间,偷情一直是国人最关注的隐私,以至成为一种文化。不管性关系是否正常都要偷,发展到极致就是明着给都不要,偏要偷,以偷为乐,不偷不过瘾。 就象习惯偷东西吃的人,偷上瘾后,便觉得同样的食物家里的不如偷来的好吃。古书《笑林广记》有则笑话很能说明这种偷情心理:一位老古董商,总想偷自己儿媳妇,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外出,便于半夜钻到了儿媳妇床上。老古董商兴奋异常,一通狂欢过后,“儿媳妇”却破口大骂:“你这老不死的,连一件旧货都认不出来,还算是个搞古董的!”原来儿媳妇床上睡的是婆婆。 联想到古书上的笑话,也许相爷就属于这种明着给都不要,偏要偷,以偷为乐,不偷不过瘾的角。自从为哥哥成亲被拒绝,二弟就感到纳闷,为什么哥哥放着这么好的事不做,偏要守在这个家里呢?再说了,就算大哥离开了这个家,不是还可以回来吗?不是还照样能给这个家做事吗?眼看哥哥就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他为什么要拒绝呢?二弟百思不得其解。 相爷自从拒绝了寡妇,再不提结婚之事,一心一意地操持这个家。大集体那会儿,他起五更睡半夜,忙完了公家活,又忙自家的小菜园。每天天麻麻亮,他早早地就起来了,庄上的人总爱趁天黑把自家圈里的肥猪赶到外面集体的田地里,这猪趁黑去外面摸点活食,家里就少添两瓢糠,庄户人家都很会算这细账。可是,有所得就有所失,猪一跑出去屎呀尿啊就到处乱撒,又使猪圈里流失了很多肥料,这也给相爷这样勤劳的人以施展的机会。每天,人们都还在梦乡里,相爷就捡了满满一粪箕猪屎回来了,然后还不误出工。早晨放工的时候,他又从沟塘边带上一担子沟泥回家垫猪圈积肥。相爷不仅勤劳而且很会做细活。俗话说:“女人麻利不麻利看床,男人麻利不麻利看墙。”不相信你可以去看看,相爷家的墙虽赶不上现在的砖墙光溜,但与所有的人家相比,他家的墙面光溜度准排第一。再看看他家的土锅灶,篱笆园都要比别家的齐整耐看,这可都是相爷的功劳。忙里偷闲,他还自己编筐打篓。另外,相爷还有一项最拿手的活计,那就是织布。 按说,这织布是女人的活,可相爷的织布技术是很多女人都无可比拟的。他把从队里分来的棉花按照优劣分成两等,好的那一种去大队的轧花机碾压,脱掉棉籽后再用弹花机弹成一块一块的棉瓜,把这种棉瓜做成三偏指宽的棉絮,用细细的高粱杆在平整的桌面上一擀就成了一个棉花条。然后再把这棉花条在纺车上拉成细线缠绕在线穗上,就可以织布了。相爷织布的技巧很多,如果把这些线染成各种各样的颜色,他还能织出各种花纹呢! 很多人都纳闷,像相爷这么心灵手巧又勤劳能干的男人怎么会一直打着光棍呢?不理解归不理解,相爷确确实实地在打光棍。还有人奇怪,相爷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干嘛还要拼死拼活地干呢?奇怪是你的事,相爷就是这么一如既往的干着,从不计较个人得失。 相爷的小弟媳是个比较刁钻的人,刚娶进门就和老大老二分门另过了,看到大伯哥一年又一年死命地帮老二家卖力,老二家的日子眼看跟芝麻开花似的一年胜似一年,她打心眼里羡慕妒忌恨。其实,老大和二嫂的那一腿她早就看出了端倪,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逃不脱小弟媳的眼睛。她常常跟丈夫念叨:“难道你二哥是瞎子?要不他是缺心眼子?怎么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他还不知道呢?每每这时候,丈夫总会呵斥她:“别瞎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了,大哥对我们也不薄,要是他一个人单过,也怪可怜的。跟二哥一家搁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还能吃口热饭,你就不要瞎挑剔了。” “什么对我们不薄?这些年,他帮我们干了多少活?给我们挣了多少公分?往我们家担了多少粮食?还不薄?都是一般轻一般重的弟兄,为什么厚薄不一?还当我是瞎子咋的?”小弟媳得理不让人。 “这都哪跟哪呀!一个大哥,又不是咱爹,他爱帮谁帮谁,你管得着吗?有本事,你让他也来帮你。”丈夫见说不过妻子,懒得与她理论。 谁知不久后的一个秋日夜,当三弟媳去稻场草垛扯牛草,几等不见回来时,三弟去稻场找她,草垛边,黑影里,一对男女正在吭吭哧哧地翻云覆雨呢!老三躲在暗处仔细辨认,从话音判断,这正是自己的老婆和大哥。不听便罢,这一听,所有的头发都倒竖起来,他浑身发抖,心像被人揪住了一样难受。他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奶奶的,狗男女竟然欺负到我的头上了,你们让我戴绿帽子,我让你们都四条腿走路……”他恨恨地骂骂咧咧地跑回家去,扛起铁锹就疯狂地向草垛边跑去……
谁知等他跑到场上,大哥早已不知去向,只见妻子背着一捆稻草正朝家里走来。他扔下铁锹,把妻子背上的稻草夺下来踢出老远,然后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拳脚,妻子也毫不示弱地和他扭成一起。其实,丈夫第一次去稻场他们就已经发觉了,妻子明明知道丈夫为什么打他,但他矢口否认丈夫的羞辱,反而以丈夫的无理取闹而拼得你死我活。人常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丈夫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就这样在亲朋好友的劝说下这件事不了了之,然后夫妻俩又重归于好。
大哥和小弟媳的事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大哥有好一段时间没敢回来。二弟对大哥很是担心,到处打听大哥的下落。当他得知大哥去一个亲戚家暂住时,才放下心来。但二弟媳对这件事却耿耿于怀,心里很是别扭。想想大伯哥这么多年和自己偷偷摸摸的,丈夫还一直蒙在鼓里,她也觉得很对不起丈夫。丈夫是个老实人,平时只知道干活,家里的一切开支应酬都是大哥打理,他对大哥非常信任,觉得大哥帮他们一个个的成了家很不容易。人都说“长哥为父”,二弟的的确确把大哥当父亲一样的依赖。 原来,二弟媳还以为大伯哥是真的爱她,她把这种爱深深地埋在心底,因为这种爱是见光死。大伯哥比丈夫成熟,比丈夫手巧,比丈夫会体贴人,自己既然嫁了二弟,就不应该有非分之想。可是上帝偏偏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二弟媳真真切切地从心底里爱上了大伯哥。从大伯哥这些年的表现,对这个家的付出,怎么看他对自己都是真心实意没有外心的。可如今,自己心爱的男人怎么又投进了弟媳妇的怀里呢?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 一年一度的春节眼看就要临近了,相爷家杀了一头三百多斤的大肥猪。按照农村惯例,杀年猪都是要宴请亲朋好友搓上一顿的,可三弟一家说什么也不参加。没办法,二哥收拾停当后,提拉一块猪后腿给三弟家送去。弟媳妇嫌少坚决不要,结果又让二哥提了回去。谁知第二天,当二弟媳去腌肉时却发现少了几大块。原来,大哥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已经将好几十斤猪肉偷偷地送给了小弟一家。这“吃里扒外”的举动彻底惹恼了二弟媳,就这样,一场无烟的战争在这个一向祥和的家庭里爆发了…… 闹了好一段时间,才在相爷的百般认错、举手发誓下得以平息。接下来,相爷一边留恋着二弟媳那缠缠绵绵如清风细雨般的温柔,又难以抵挡小弟媳那粗啦啦如火山爆发一般的剽悍。相爷时常在两个弟媳间摇摆,又时常地受着两个弟媳的夹板气。她们互相猜忌,互相争风吃醋。特别是小弟媳,相爷稍有偏颇,她就会把相爷骂得是狗血喷头。唉……反正是肥水没流外人田,相爷这么想着,也只能任她们闹去。只是那种老鼠钻到风箱里——两头受气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晃,两个弟弟的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一个个都成了家。而相爷再一次沦为侄儿侄女们的奴隶。他一天天的老去,弟媳妇们再不稀罕他的劳作,谁也不去理会他。晚辈们也都是各忙各的事谁也顾不上记挂他。如今,可怜的相爷已两鬓如霜,他常常望着天空发呆,常常自言自语道:“这辈子,我辛辛苦苦像老牛一样奔波,水里蹚泥里踹的,归根结底,我得到了什么呢?人家个个都是老老少少一大家子,而我还照样是:“灯看我,我看灯,俺俩到老不吭声啊!” 人常说:“弟兄亲,弟兄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这相爷一家的是是非非该如何评说?相爷的爱情又在哪里呢?
作者:蓼城竹影
编辑:蜀中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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